我的故乡中毒了

笔名散文日记2022-03-30 22:13:342

父亲是个高中肄业在家的人,母亲是个文盲,一生养育了五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上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哥哥在两岁的时候因病夭折了,而母亲生二姐的时候,重男轻女的爷爷撂了一句话“是个男孩,罚多少钱我都掏,是个女孩,就不用抱回来了。”母亲脸色煞白,忐忑不安地去了医院待产,那日子过得就像是鏊子上的蚂蚁,心急火燎的。

终于,生下来是个女孩,也就是我的二姐。母亲怎么舍得扔了,还是大姨娘帮了忙,“我先抱回家,喂到五六岁,能吃面饭了,再跟恁送回来。”母亲虽然不舍得,可是也唯有这样了,更重要的是,她从来不敢违拗爷爷的话,在她空白的文化知识领域,孝敬是必须要做的,而父亲自然忌惮和畏惧他的父亲,所以也是虽不愿意,也不敢言语。(后来二姐到了五六岁的时候,大姨娘送了回来,爷爷说女孩子终归是一门亲戚,留不住的人,要不要都一样,你养活了,还是跟你们亲戚吧。母亲只有伤心落泪的份了)后来,母亲又生了三姐和我,于是,我就有了两个姐姐,而我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或许是这样吧,母亲对我格外的疼爱,父亲则一如既往的严厉,对我和姐姐们并无二致。

在我记事的时候,爷爷已经过世了,父亲,母亲,奶奶,还有两个姐姐和我,我们六口人挤在一个房里,本来就不大的一间房被画成了三部分,正对着门的是堂屋,占了三分之一,用处便是吃饭和会客说话,隔着一道布帘子,是一张床,父亲母亲和三姐在上面睡。而堂屋的东边也是一道布帘子,有一大一小两张床,大的是我和奶奶睡,小的是大姐睡,其实那根本不是一张小床,而是用砖垫了起来,上面横七竖八地放着窄小的木板,大姐便在上面度过她的童年和青春。总记得她最多的一句话“这床真咯得慌。”

这样的日子便是我的童年,童年总是快乐的。

快乐的是冬天里一家人都暖和和地挤在一个房间里,雪的寒气都躲着我们走。

快乐的是秋天里风吹进来,梁上总有吱呀吱呀的叫声,和着姐姐做出来的风铃,不必挂在阳台,它也响得很。

快乐的是夏天,院子里两棵高耸的桐树,枝繁叶茂地遮住了烈阳,消去了暑气。农忙回到家,热汗淋漓,口干舌燥,压井里出来的水,甘甜凛冽,父亲总说,这水比城里买的还要好,比雪都干净,一尘不染。

快乐的是春天,荠菜,马齿苋,白蒿,都在母亲的手下成了珍馐美味。母亲喜欢春天,说春天是慈悲的,会施舍很多吃的给我们。

我以为这便是人生,这便是我的家,便是我的故乡。可是我错了,日月虽不换,可时代却变了。

童年的时光过得好快啊,大姐出阁了,二姐也在大姨娘家出阁了,慢慢地,三姐也出阁了,我也终于长大了。

一切都变了,老院子没有了,盖了新房,奶奶自己一间,父母一间,我也幸运地有了自己的房间。两棵桐树也随着老院子的逝去而颓了,自然老屋也成了残垣断壁。我在感叹时光迅疾的时候,却惊然地发现,时间不但走得快,还偷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父母老了,竟然在我不知不觉中,霜化了青丝,沟壑了容颜。在他们最需要安慰和解闷的时候,我却在外面风雨飘摇地奔波着。母亲常说“你奶奶天天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转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干啥。”其实,母亲何尝不是在院子里踌躇怅惘,或许是在怀想老院子吧,亦或是那两棵老桐树。等到过节时候,姐姐们和我都回去了,母亲就会看着我们一直笑,笑着笑着就哀伤起来,念叨不停“以前总想换个大房子,总说让你们快点长大,没想到我竟说得这么准,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不沾家的土了。”

姐姐和我一时愕然,心中猛然被揪了一下。

后来的一年,我便经常回家,有时住上一夜,有时待上几天,此时,我才知道不但我的院子变了,就连我的故乡也变了。

那次我黄昏时才到家,母亲欣喜不已,早早地便做饭了,吃过饭,奶奶困倦便睡了,母亲说要到一个婶子家说话,父亲他们两个拿着一个手电筒便去了。静夜的时候,似乎总会愁绪起来,我搬了一把凳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夜空发呆。

忽然,低低地飘来一朵云,比房檐高一点,比树梢低一点,就从东边向西慢慢飘去。我惊异不已,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总不会是乌云压境,妖邪作祟吧。我一直思索至母亲回来,母亲解释说,那是东地的厂里开火了。我明白了,所谓的厂就是冶炼金属的工厂,而开火的意思就是开炉生产。我问母亲可是经常这样?母亲说“那可不,差不多。”

第二天,我问了本家的几个大哥和嫂子,他们给了我准确一点的讯息。

每天傍晚,空气中总弥散着薄薄的烟雾,淡紫色,吸在鼻孔里,有一丝淡淡的甜味。我顿时明白了,这是铜,小时候我住在姑姑家,他们村子里就有两个这样的工厂,我还常常说这个味道好甜。时至如今,姑姑的村子每年便会有数人因癌症去世。

想到这里,我便问大哥他们,村里可有什么变化?水不中喝了,好多家都在买大桶的矿泉水做饭吃。

我隐隐记得母亲以前也曾经这样抱怨过,怎么好好的井水便咸涩了呢?我还以为是老井年久的缘故,想不到竟然有这层原因。我又问了他们,难道村里没人反应吗?难道上面就不管吗?

反应了,电视台也来调查过,可是最后都不听吭声了。

工厂也从白天作业,转到晚上了。

想不到我的故乡竟中毒了。

我想到父母以后要在这里度过晚年,心中悲怆。便问了母亲,要不然咱们搬吧。

母亲说:我连这个街都不想出去,怎么离得开这个村?几十年的老街坊,老本家了,舍不得。

我想到母亲一生俭省节约,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养育我和姐姐,和睦了四邻,善待了土地,慈悲着心念,本想安稳勿扰地守着故乡,却不料故乡竟然变了。

我想到了鲁迅的故乡,那是一种乡土情结,一种站在光阴高端,注视着过去现在的怅惘情愁。

故乡,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种乡愁,一个心灵的慰藉。可对父母来说却不然,它是生活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地方,它是他们的天地,仅有的天地就是故乡。

故乡,经常被我们拿来回想,拿来对比,拿来遣怀。却从未拿它融入生活,因为我们已不在故乡生活了吗?因为不在,所以抛弃?

抛得了吗?我们的根在那里,父母在那里,他们的慈悲,心念,都在那里。

我们在外面风雨飘摇,受挫心伤的时候,总会想到父母,老家,故乡。会自诩自己的怀旧,是一种慈悲善良,不忘本。其实,我们拿故乡来怀想,真的是辜负了它。

回忆,怀念,都是弱者懦夫的行为,若心中有父母,有故乡,就请走进他们,触摸一下,感受一下,看看他们是否未换昔容,是否仍旧在悯人。

我说:故乡,你等我,我老的时候,会回来的。

故乡说:不要,我等不及了,你老了,我就不是故乡了我说:求求你,不要变,等着我。

故乡说:求求你,既然不能守着我,就护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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