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慢 (散文)

从前慢 (散文)

从前，日子慢。一次寒喧，两人能对坐半个上午；一声问候，得走几里路；一腔思念，山水重重。慢的日子里，你我不慌张，大家不急躁。

从前的晚餐，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就着小菜，吃的津津有味，口舌盈香。邻里捧着大碗串门拉家常，闲聊人情事故，欢笑怡然。

从前的报刊少而薄，编辑们爱惜每一页纸张，读者连一个标点符号也不愿错过。彼此珍藏纸墨，存留文字的溫度。从前的梦想单纯执拗，不论经历怎样的风吹雨淋，时光的打磨雕琢，仍然温暖心田。

从前的情感，笔墨交心，信纸传情，清淡而绵长。

犹记，年轻时候的我，与爱人两地工作与生活。一个北方，一个南方，只需一封信，穿山越岭，温存感情。一封信要写好几天，在字句的反复斟酌中妥帖安放情感。还要在路上风餐露宿，才能把一颗心带到另一颗心的身边。

一封信，两三页纸，倾诉别离的思念与牵挂；倾诉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帖上八分钱邮票，跑到邮电局，小心翼翼的塞进邮筒。而后剩下等待，十天也罢，半月也行，时光慢得使等待都变得美好。

从前的信，如夏日蒲扇，似冬天暖壶，在黑白的相册里穿插一叶彩色的书签。鲜活了珍贵的青春。

记得儿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放暑假时随父亲去玩。清早起床，从家乡的资江出发，坐上轮船。因那时日月慢，车船慢，沿路顺江的风景，一幕幕深深烙印在心底。不赶时间不着急，恨不得船行几日，看尽江岸片片朝霞，点点渔火。

轮船上人不多，大人们聚在一起，闲谈家乡风情，琐碎往事。仿佛坐在自家庭院里，随和可亲。

坐一天轮船，吹一日江风，听一阵汽笛声。这是儿时坐轮车的初衷。

从前的汽车轮船搭载的过客，他们攀谈欢笑，不拘束，不提防，各自闲说家乡风情，畅聊俚俗；如今的飞机、高铁多的是睡客，一上来就闭目睡觉，谨慎小心，受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从前的旅途，不只是为了抵达，每一个时辰，每一条路都存下美好记忆，留以回味。

从前读小学，放寒暑假的时候，老师在黑板上留作业，写了一黑板又一黑板，同学们抄了一页又一页，师生的慢节奏时光，让人至今回味无穷。老师似园丁，学生如花朵，辛勤的园丁浇灌着美丽的花朵。

读小学全班換新课桌时，都是每个同学自己动手。从木工厂搬到教室里，要穿过好几条街。路途中要时不时停下来歇一歇。个个独立完成，无需家长帮忙。近半天时光，品尝了艰辛，锻炼了意志。

从前的老师，都是自己批改作业。与家长沟通学生情况，也全凭晚上的家访，走街串巷做家访，慢的习以为常。而今，一个电话，一条微信，家长招之即来，省心又省力。

从前，玩游戏慢。踢个毽子，需要自己去做。几张写完字的本子纸，叠在一起，捡成细絲，留有空白，再包住一个硬币，拴上白线，就制做完成。动手又动脑，即省了家庭的开支，又培养了孩子从小节俭的好习惯。

从前，过节日也慢。儿时的端午节，外婆和母亲忙碌着，脸上都挂着欢喜。莹莹的糯米洗了一遍，再泡一遍，然后一骨脑儿倒在大盆里，灌上清水。一粒一粒的糯米大口喝着带有节日味道的水，等待着和粽叶紧紧相依。家乡的米，家乡的叶，家里飘起了煮棕子的香味。这样的粽香，是从外婆儿时一路飘过来的。而今，粽子的款式一再刷新升级：甜的、咸的、肉的、超市里应有尽有，买来即食。快生活，快节奏。可是吃起来总觉得没滋没味。

从前写文章，写字要一笔一划，因一笔一划构成了文字骨架，也丰满了字的好时光。体会了那儒雅闲慢运笔的雅趣。如今，写字不叫“写”，叫“敲”叫“打”，早已没有了纸上走笔的快意和妙处。

从前的街道，每一条巷子里都被风儿居住。每一条青石板路都藏有光阴的痕迹。在月色慢的时光里，在纳凉的夜晚中，邻里的哥们姐们拉琴欢唱，赏月听歌，如此美好。

从前的村庄，每一处小溪都有鱼虾歌唱，每一株草木上都芬芳入鼻。春花淀放，夏水澄净，秋叶飘零，冬雪拂尘。那时候，清风等待明月，落花守护流水。炊烟慢，月色慢，犬吠慢……

慢，是春风轻拂而过的杨柳风，吹面不寒，悠悠然；是夕阳垂在水面的光线，柔柔的，释放着暖意。是花儿迎着晨露轻吟自在的歌谣，是蓝天正在漫步的流云。

从前慢，一切如常，各行其道。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夕阳的余辉要在西边徘徊好久，天空才会暗淡下来。我们看得见每一朿光线的明灭，每一颗星星从夜幕中现身，每一轮月亮的损益。

现在快，火车提速，日行千里，物件快递，朝发夕至。快时代，流水生活。饮食太快，来不及回味，增加胃肠道负担，不利于身体消化吸收。言行太快，来不及思索，旁人较难领会，不容易彼此交流传达。

生在快时代，你追我赶，丢三拉四。而从前慢，慢的舒缓随意，慢工出细活，慢中品人生。

江山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