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伯残年

笔名友情散文2021-08-27 20:37:213

小伯残年

回乡拜年,总会在小伯曾生活过的房屋前后转转。于烟雨中打量早无人气的老屋,就会想起小伯那漫长而狼藉的余生。

小伯前年过世,享年93岁,算高寿了。丈夫早她30年过世,膝下儿女六人,一个儿子一个女婿两个女儿两个儿媳先她离开人世,目送太多亲人离世,到后来,她都哭不出来了,只是不断地重复:“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哒。”

小伯虽长寿,可她活得不快乐,儿女虽多,有时间照料她的不多。她独居一屋,一人生火、一人做饭、一人洗衣、一人睡觉。逢年过节时,才被接去吃顿饭,基本是在孤独中度日。当腿脚不灵便后,她生活得更艰难。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光线不好的屋子里,各种气味都有。她每天就着一个火坑取暖做饭,天黑也不常掌灯,是早早睡去还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沉思,不得而知。她就像一盏油还没耗尽的灯,将灭不灭,虚弱地残喘度日。

 听说有次她在屋里摔倒了,第二天,他儿子从外面路过,听到她的叫喊才将她扶起。真不知那漫长的黑夜,她是如何挣扎如何熬过的,一晚躺在地上,她竟没感冒。

 记得一年春节去看望她,她从柜子里取出藏了几个月的糖,糖已长了霉,她不舍得吃,她也看不清,说我每年都记得给她拜年,要留给我吃。自己已无力照顾自己,还惦记着看望她的人!看着她长长的指甲贮满了污垢,我说要帮她剪剪指甲,她马上把手缩进口袋,反复说“莫弄脏你的手哒”“莫弄脏你的手哒”,怎么也不肯,她怕她的脏,毁了我对她的好感,她甚至不断地用她那枯槁的手捋捋蓬乱的白发,扯扯她皱巴巴的黑衣。

 曾经的小伯算是个讲究的人,现在想来,我真不该那么做,小伯不像其他老人越老越糊涂,她老得很清醒,她深知自己的狼狈,可无力改变;她深知自己已成为累赘,可又无法解脱。活,她已无法自在、干净地活,可她不想给亲人们留下糟糕的印象,她受宠若惊地感激看望她的人,她小心翼翼地对待看望她的亲人,小心得让人戳心窝地疼。

 记得她过世前几个月已经不能行走了,那天天气不错,一只老猫躺在墙角晒太阳,她窝在门前垫了絮的撑椅上,旁边的凳子放着一碗仅吃两口的饭,我劝她吃点饭,她怎么也不吃。只是轻轻地对我讲:“阎王爷怎么把我忘哒,我早就不想活哒,磨人,我不想磨你娇姐(小伯的女儿),她服侍我几个月,我晓得她是恨我的,以前家里穷,没送她上学,到现在她还在恨我……”

 接到母亲的电话,知道小伯过世的消息,我没有惊讶。跪在小伯的棺材前,我怎么也哭不出来。想想小伯这艰难求生的残年,经历了太多的折磨和疼痛,承受了不少伤心话和冷暴力,离去未必不是她想要的解脱。母亲在一旁对着我大骂:“你娇姐不哭,你就不哭了。小伯对你不好吗?”我知道母亲指桑骂槐,口头骂我,心里在骂小伯儿女的不孝。

 多年的病痛,足以消耗亲人的关爱,磨蚀照顾者的耐心,何况她的儿女都已老去,何况她的儿女已无完整的家,儿子死了妻子,女儿死了丈夫,他们过早地经历了痛彻心扉的生死之别,面对九十多岁老母亲的过世,伤悲已淡,情感已稀薄了。

…………

小伯已走了两年,走过她曾生活的老屋,散乱地记下这点文字,不是要指责谁,而是在思考我们该如何有尊严地老去。珍惜眼前人,珍惜自己的身体,如果在最无力的晚年,能有个相依相搀的伴儿,能有个不太糟糕的身体,生活能够自理,没有成为儿女的负担,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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