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微澜
小时候,我对大姐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她带我去割猪草。
以前,农村家家户户都是要喂一些猪马牛羊之类的牲畜,既可以帮助拉车耕种,又可以积攒粪便做肥料。我家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母亲一人操持着田地并照顾我们姊妹几个,而母亲又是来自城市里的女子,身子骨也比不得农村的那些劳动妇女,因此父亲便只让喂了猪和羊留积攒土肥,分田的时候借钱买下了生产队里的手扶拖拉机耕种,牛马之类的牲畜我们家就从来没有喂过了。
记得我家喂的是一头小黑猪和一只灰白毛色的山羊,为了养猪养羊哥姐放学回来后便又多了一道活计,就是每天都要去田地里割羊草割猪草。我那时大概只有五六岁,依稀记得也是跟姐姐们去割过草的。大姐那时个子不高,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睛虽然不是很大,嵌在清瘦的小脸上却很有神,透着坚忍和倔强。背着一个不比她矮多少的草箕子,我是挎着一个小竹篮子,小竹篮子编的很精巧结实,细细的竹丝打圈盘绕,形状像半个圆滚滚的蜡壳球,拎柄是一根厚竹片弯成的,打磨的很光滑。那是父亲在山东出差时带回来的,我特别喜欢,没事就爱拎着玩,所以印象比较深刻。猪和羊吃的草是不一样的,羊比较好养活,几乎什么野草树叶都吃,而猪只吃野菜,比如荠菜.马窝菜.野苋菜之类,若有红薯秧子胡萝卜缨子就更爱吃了。我那时根本不认得哪种是野菜,下湖割猪草只不过是母亲让姐姐们带我去湖里玩罢了。野菜不像野草随处都有,见到鲜嫩的就能割。比如荠菜喜欢长在麦田地里,野苋菜大多长在豆子玉米地里,而马窝菜就喜欢长在比较潮湿的沟渠边。大姐带领着我和二姐背着草箕子拎着小竹篮在麦地里沟渠旁边寻找边割草挖野菜,不知不觉就跑出好几里路远。
人常说“春天孩儿脸一日有三变”,一点都不假,有一次我们出门的时候太阳还好好地照着,到湖里之后天气忽然就变了,阴沉沉地陡然刮起很大的风,席卷着路边上的尘沙铺天盖地的就朝我们刮过来,我当时看到那阵势就吓哭了,大姐慌忙把我搂在怀里按着我的头拉着二姐一起蹲在麦地里躲避。那一刻我紧闭着眼睛,听着耳畔狂风的怒吼,两只胳膊紧紧地搂着大姐的腰,生怕会被大风给刮跑了。恍惚间,我感觉大姐瘦小单薄的怀抱好像也跟母亲的一样地温暖,一样地踏实,让我沉醉舍不得松开。大姐本来也只是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的,见我冷就又脱了给我穿上,而她自己却只穿一件没有袖子的短小的圆领棉布汗衫,发白褪色的面料上依稀还能看出隐隐的蓝色小碎花,那是母亲用她的旧衣服给改制成的。穿着大姐的衣服我的身子是暖和了,却分明看到大姐胳膊上冻起的鸡皮疙瘩一个一个地突兀着,嘴头发青,可她却不喊冷,风沙过后,仍然坚持着割满一草箕子猪草,并把我的小竹篮子也虚虚地装满,才背着几乎都能把她压趴下的满满一草箕子猪草,一手牵着我,一手拎着小竹篮子带我和二姐回家。
大姐比我大八岁,我记事的时候她已经在县城上中学了,只有放假才回家,所以小时候我对她基本没有多少印象,那次割猪草算是我小时候对她印象最深的一次了。后来大姐考取军校走了,她是我们村很多年来出的唯一的一个女大学生,并且还是考的军校,在当时是轰动了整个小村乃至公社的。等到后来再见大姐便是在过年的时候了,大姐回家探亲,穿着一身绿色的军装,头顶帽子上的五角星闪闪发光,腰间还扎着牛皮带,头发也剪短了,英姿飒爽地样子可真威风!我望着她有些欣喜也有些陌生,怯怯地不敢上前亲近,大姐的部队在上海,回来时带了好多上海的特产牛轧糖和糕点,大姐把我拉过来搂在她的怀里,把糖果塞到我手上,刮着我的鼻子说:“小样的,可劲吃吧!”那一刻,我仿佛又感受到风沙来临时大姐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的感觉,于是便开心地笑了。上海的牛轧糖可真好吃啊,花生瓣儿香脆脆的,牛奶味儿浓郁郁的,嚼起来满口生香,奶香味儿都能飘出小村了。左邻右舍的叔婶大娘大爷以及小孩子们都来了,吃着香甜的糖果说着艳羡夸赞的话语,村里的干部也送来了军属慰问品,有大米白面和一块猪肉,家里的场面非常热闹,父亲和母亲脸上的笑容一直在不停绽放着,沧桑的皱纹仿佛也都被抚平了似的满面荣光,让我知道原来我有一个多么令人骄傲的姐姐,我暗暗发誓以后也一定要像大姐一样好好地学习将来做个有出息人!
从那之后我就盼着过年,盼着大姐回来省亲,因为大姐每次回来不光给我们带来了好吃的糖果糕点,还有新衣服新鞋子蜂花洗发水雪花膏等生活用品,这些在当时的农村都是非常稀罕的,更重要的是她还给我买了许多课外读物,让我在闭塞的小乡村增长了不少外界的知识,同时也启蒙了我对文字的爱好……
大姐上军校走了之后,母亲常说起她小时候吃过的苦头。以前家里生活困难,大姐既要帮着母亲干农活,又要照顾比她年纪小的弟妹们,因为她是家中的老大,所以付出的辛苦远比我们要多的多了。上中学的时候住校,家里没有吃的,每周母亲只能给她带红薯面做的饼子和用大盐腌过切碎了的萝卜缨子,往往几个月都不见油水,人都瘦的不成样子,母亲说着说着便会抹把眼泪,我想也许正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才促使大姐更加努力地学习的吧!
如今几十年过去,大姐虽然人在上海,却一直都是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最有威信,说话最有分量的老大,对父母孝敬,对弟妹小辈爱护,一直无私地给我们做着表率。大姐是个恋家的人,也是个家族观念特别强的人,尤其是在父亲去世之后,大姐更是用自己薄弱的肩膀,坚韧的毅力,扛起了照顾母亲周全弟妹们的重担,竭力地维护着我们这个大家庭的稳定与和谐。虽然小的时候我对大姐没有多少印象,但是在我长大之后的人生长河中,大姐对我的照顾和教导却是最多的,一直像母亲一样地时刻关怀着我这个最小的妹妹,每每她在电话那头说着关切的话语,我在这端的眼眶便会忍不住湿润,眼前浮现的都是儿时风沙中她搂我在怀的情形,就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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